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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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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正文-----

12.

昨夜没睡好,直接导致第二天哈欠连天无精打采。李秋阳一眼看出米野的不对劲,吃早餐时问他是不是悄悄玩手机熬夜了。米野一口否认,说:“这段时间一直睡不好。”这句谎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是下意识的撒谎。为了引出小叔叔问“为什么”,才好回答“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当然米野不可能真的这样说。李秋阳问过为什么之后,他换了一种更含蓄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就是睡不安稳,差不多持续两个月了。”

高考生睡不好可是个大事情,米野知道小叔叔不可能不着急。想到此,一个完美的计划忽然闪现,昨晚绞尽的脑汁算是白白浪费掉。但总归是想到了好办法,米野一时间高兴得有些难以自持,嘴角咧出个笑容,怎么也收不住。他知道若是这时小叔叔仔细看自己一定能发现这诡异的笑里包含了很大的阴谋诡计,于是只好低头吃饭,用食物掩饰。

这天晚上李秋阳在熟睡中被一声声压抑的低泣惊醒,原以为是梦中的声音,待醒来后屏息听了几秒,确定声音来源是米野。他轻轻走到米野床边,借着月光看见男孩表情难受,脸上似乎还有泪痕。

李秋阳打开小台灯,轻声喊米野的名字,把男孩唤醒。

“小野,”李秋阳抚摸着米野的肩膀,“不舒服吗?怎么睡着了还在哭?”

米野看起来还很恍惚的样子,他委委屈屈地说:“我做梦了……梦见我还没长大,你突然就不要我了。”

米野这个样子让李秋阳很心疼,他抱住男孩,对他承诺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别哭了,好好睡吧。”

直到米野再次进入睡眠,李秋阳才离开。他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总觉得耳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起床看了三四次小孩有没有事。就这么熬到清晨闹钟响起,心里才松口气。

此后的几天晚上米野都会发出些动静。要么是不断的翻身,要么是乱七八糟的梦呓。有一次李秋阳清楚地听见米野在说“不要丢下我”,估计是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不知道为什么米野突然会这么缺乏安全感,李秋阳的内心非常焦灼,有时上着班脑子里都会忽然冒出皱着眉头委屈巴巴的米野,恨不得跑去男孩的班级门口看看他是否还好。

因为担心,李秋阳让经理把自己元旦之前的班都排在了上午,每天下班后就去买菜、备菜,到了放学时间便骑上自行车去学校接米野回家。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学校把全校的晚自习都免了。李秋阳五点就等在校门口,五点半大门准时打开,没多久就看见米野朝他跑来。

回去的路上,米野坐在自行车后座,紧紧抱着李秋阳的腰,说:“我现在特别幸福。”

李秋阳笑他:“不上晚自习就这么幸福吗?”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米野停顿一下,故意想吊李秋阳胃口,“你猜啊。”

李秋阳答猜不着,希望米野直接告诉他答案。米野笑嘻嘻说:“因为你来接我放学了呀。”

李秋阳嘁一声,笑了:“你觉得我信吗。”

“不信算了。”

这是米野第二次在李秋阳面前强调自己感到幸福。小叔叔的反应却让他有些失落——仿佛忘记了之前他的告白似的,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没放进心里去。米野很想问小叔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觉得幸福吗?但是问不出口,太矫情也太反常了。

拐入小区的路口,米野看见小卖铺还开着门,忽然就想买一瓶酒喝。过了今夜他就要进入十八岁了,就要开始做大人了。大人无论开心或伤心,总喜欢开一瓶酒,喝的不是味,是情绪。他米野今天也有很多情绪,很复杂的情绪。所以他跳下车,对李秋阳说:“我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拎着两提啤酒,着实有些沉。米野进了小区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花坛边坐下,先开了一瓶。啤酒沫顺着瓶子流下,沾到手上,他随意甩甩,仰头喝了一大口。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喝酒,以前多多少少喝过一些——偷喝小叔叔的,不像今天这样,手上拿着结结实实的一听,只属于自己的一听。

啤酒不算好喝,进到嘴里感觉有一股苦味。一口喝完要歇一会儿才喝得下第二口。这二十多分钟里米野就这么呆坐在花坛边,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心里事儿太多,想了这个想那个,哪样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脑子反而一片空白了。

一瓶酒喝完,收到李秋阳的短信:跑哪去了?快回家吃饭了。

米野此时正冷得手脚冰凉,便拎着剩下的酒起身回家了。

刚一进门就看见小叔叔穿着碎花围裙往餐桌上摆红烧鲈鱼。米野从包装袋里拿出几瓶酒摆桌上。李秋阳说:“去买酒了?”他一转身看见地上还有一提,又说:“买这么多干什么?”

“想喝。”米野答。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带了酒味,被李秋阳闻了出来。李秋阳只是微微皱了眉,没说什么。

两人在桌前坐定,举杯碰了碰。李秋阳说:“本来不想让你喝的,但是想想你马上就18岁了。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了。”他笑一笑,继续说,“不到18岁又怎样呢?实话告诉你,我16岁就开始跟着你爸爸妈妈喝酒了。——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婴儿呢。”

两个人三道菜一碗汤,吃得干干净净。李秋阳在厨房收拾的时候米野蹭过去,脑袋抵在李秋阳肩上,被训了一句“碍事”。但是他听得出来小叔叔的声音很温柔,语气很宠爱,所以他没有听话地离开,而是和小叔叔挤在这小小的厨房里,做一个恃宠而骄的碍事小孩。

“小叔叔。”米野轻声唤着李秋阳。

“干什么?”

李秋阳头也不抬,手上继续着洗碗的动作。米野好想在此刻亲吻身边人的脸颊,向他诉说自己对他的爱。

“小叔叔……”米野终于大着胆子环住了李秋阳的腰,心想喝酒真好,喝了酒就有理由做出格的事情,醉醉醒醒间暧昧了真假,有些事你想让它真它就真,你想让它假它就假。

“小叔叔……”他又叫唤一声,嘴里含含糊糊,梦呓似的。唇都快贴上李秋阳的脖颈,再近几厘米就能印个吻上去了。醉酒却偏偏不能解释性暗示,米野在失去控制前偏过头,撒开手,后退一步,将两人关系保持在“亲人”的正常范围内。

米野离开厨房,李秋阳听见客厅传来开易拉罐的声音。他猜想米野又打开了一罐酒。男孩的体温似乎还留在后背上,方才那怪异的一幕让李秋阳感到了一丝不自在——那样的亲昵有点模糊掉了边界,致使他很想问问米野:“你知道你抱着的是谁吗?”

还没一会儿米野又进了厨房,把酒瓶扔进垃圾桶,“哐”的一声。李秋阳说:“你喝太快了,会不舒服的。”

米野不接这话,而是说:“我帮你收。”他拿过李秋阳手上的盘子,用毛巾擦擦干净放进碗柜里。收完后又把地扫了一遍。李秋阳看着米野的动作,没告诉他其实地已经扫过了。

小电视里响起电视台跨年晚会的节目声,吵吵闹闹的。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心不在焉地看表演。米野手握遥控器,这个台不好看就换另个台,换来换去。把酒当水喝,整个人是心神不宁的样子。

李秋阳说:“别喝了,酒不是这么喝的。”

米野依然不接他的话,反是起别的话头:“你睡这里不舒服吧。”

李秋阳答:“挺好的呀,没有不舒服。”

米野点点头,嗯一声。他大约是有点醉了,整个人歪倒在李秋阳的身上。先是靠着李秋阳的肩膀,没一会儿便向下滑,干脆脑袋枕着李秋阳的大腿。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李秋阳调小电视音量,没了看节目的心情。这几天米野的情绪似乎一直都有些低落,今天喝起酒来这么凶猛的架势一看就知道是想借酒消愁。李秋阳低头看看熟睡中的小孩儿,不知道他到底在愁什么,心里一阵疼爱,伸手轻抚他的脸。

将近零点的时候外面响起零星的鞭炮声,李秋阳向窗外看去,看不到烟花,但是听见有人在欢呼。

米野被吵醒,坐直了身子后对李秋阳露出一个傻笑,看起来像还醉着。“小叔叔,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李秋阳摸摸米野的脑袋,一头柔软浓密的短发,手感像什么小动物的毛发,“2014年了,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愿望能实现吗?”

“一定能的。”

“好。那我要……你亲我一下。”

米野紧紧盯着李秋阳的眼睛,有点咄咄逼人,不给对方考虑犹豫的空间。

两人忽然间都没了动作,也不说话,房子里静了好几秒。对米野来说每一秒钟的流逝都是煎熬。

“好吧。”李秋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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