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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走红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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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正文-----

25.

第二天米野放学回家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小叔叔的枕头不见了——它出现在了他的小床上。米野放下书包去吃饭,没有问这事。正好,李秋阳也不希望被问。

米野每天都要复习到很晚,李秋阳熬不住就先缩在靠墙那边睡了。将近零点的时候,他感觉米野关了灯,在身边躺下,便睁开眼捞米野过来,如前些日子那样拍米野的背,一直到小孩睡着。

因为提前得了几个小时的睡眠,李秋阳在哄睡米野的时候极为清醒。窗外传来楼下野猫叫春声,此起彼伏,酷似婴儿哭声。他想起米野第一次听见这种声音的时候,因为觉得太过诡异而吓得不敢起夜。后来李秋阳说那是小猫在叫,无需害怕。米野问:“小猫为什么会那样叫呢?”李秋阳一时答不上来,想了一会儿答:“他们在打架,为了争地盘。”

米野到了这个年纪,应该已经能明白过来野猫为何发出那种声音。他对那方面的知识想必是无师自通了。

李秋阳心中一阵空茫。

米野的睡眠质量明显得到提升,他的脸重新带上了红润。当然这也要感谢明媚的四月天,鸟语花香,阴雨不再,每天上学的路上心情都好了很多。米野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是热爱生活的。有了热爱生活的心便也有了发现美的眼睛——他发现花坛里的小野花开了,下了晚自习后摘了几枝橘黄小花带回家送给了李秋阳。

小花‍‎‍被‎‍插‎‌‍‍在矿泉水瓶里,几天后慢慢枯萎,米野就又去采。

李秋阳见他隔几天就带一把花回家,无端想起一句歌词: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四月的最后一天,学校要举办动员大会和‍‍‌成‍‎‍人‎‍‎礼。

这是件隆重的大事,提前一周通知了家长,让家长尽量协调好工作能参加活动。李秋阳不愁没时间参加,他愁到时要穿什么衣服。

出席这种场合最好是要穿正装的,他的衣柜里只有一套父亲留下的西装,当初留这套衣服并不是为了穿,仅仅是做个纪念。他拿出衣服在身上比划一下,尺寸不是很合适,样式也过于老旧。

专门为此去买一件新衣服又太不合算。只能去借或者买二手的,然而问了一圈男同事,没有一个人家里有像样的正装的。

这几乎要成了李秋阳的心病。

那天下午齐郁森没上班,来店里买了一份虎皮青椒打包带回去当晚饭。李秋阳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齐郁森,因此两人聊了两句。小方在经过他们时突然停下,插了一句话:“齐哥应该穿西服的吧。”

这没头没脑的问话让齐郁森一头雾水,他给了肯定的答复,问:“怎么了?”

不等李秋阳接话,小方把李秋阳这几天的烦恼全倒了出来,然后用胳膊肘碰一下他:“叫齐哥给你出出主意呗。”

齐郁森非常乐意揽下这事,顺着小方的话接:“你要是想买新的我可以陪你去商场,给你参谋参谋。你要是不想费这个钱就去我家,我那有几套,可以借给你。”

李秋阳犹豫着,他并不想再麻烦齐郁森什么事了。这时小方将打包好的菜递给齐郁森,对着李秋阳说:“李哥,到点下班了,正好你们一道回去。”

“走吧。”齐郁森道。

李秋阳只得点头。

大约是因为好些天没有见面,齐郁森看起来心情非常好,一直带着堪称明媚的笑容。他问李秋阳近来生活都还好吗,又问米野做好准备没有,要报考哪个学校,是否有心仪的专业,考完后想不想出去玩玩。他说之前海南那个游乐场的项目和对方合作的非常愉快,想去玩的话无论住宿还是门票都可以拿到超低折扣。“可以带小野去玩玩,刚好七月份我可以休个年假。”他说。

李秋阳领会到他的意思了,是想三个人一起去。“米野好像要和同学出去旅游,到时候看他怎么安排吧。”李秋阳随口找个借口,算是婉拒了齐郁森。

齐郁森到也没什么遗憾——本就不抱希望李秋阳会答应。

这是李秋阳第一次进到齐郁森的家里,前两次都是站在门外,只瞟了两眼客厅。

他好多年没有去过别人的家里了——身边同事、朋友的家几乎都在老旧小区甚至城中村,没地方也没条件招待人去做客,因此他们从不招呼别人“来家里玩”。他不去别人家,自然也没人去他家(米野小时候偶尔会带同学回来玩)。所以,当他穿着柔软的拖鞋站在齐郁森家的客厅中央,一股压迫感拘束着他,他感到了不自在。

齐郁森递给他一杯温水,他道了谢,连连端起杯子以喝水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局促。

尔后齐郁森领他去了卧室。

卧室是一个家里面最‎‍私‌‎密‌‌‍‍‎的地方,当他踏进这间屋子,生怕自己不小心窥探到齐郁森的什么隐私,因此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齐郁森打开衣柜,挑出三套正装扔在床上:“我平时不爱穿西服,所以买的少。”

李秋阳一眼看上中间深灰带细格暗纹那套,而齐郁森先于他拿起了这套,贴在他身上比了一下:“好看,试试?”

“行。”李秋阳点头,接过衣服。

在他换衣服的时候,齐郁森贴心地回避并关上了卧室门。他先一件件剥掉自己的上衣,规规整整挂在床边椅背上,然后拿起齐郁森为他搭配的衬衣穿上。贴身穿另外一个男人的衣服——并且是对他有情的男人——让他害起了臊,觉得自己仿佛被齐郁森给裸身抱住。以至于整个穿衣的过程他都背对着衣柜旁的穿衣镜。

直到他打开门请齐郁森进来,他都没有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

直挺的肩背,一把细腰窄臀,加上一双长腿。齐郁森看到了与往日完全不一样的李秋阳,愣了两秒,看呆了。

齐郁森的脑子里一瞬间涌入了太多赞美的词汇,可他挑挑选选觉得哪个都不合适不贴切并且太轻浮,最后赞叹出口的只有“真好看”。说完又有点后悔——语气没把握好,活像个猥琐的痴汉。

“是吗?”

李秋阳根本没去注意齐郁森的语气,被包裹在这身衣服里的他全身的感觉只有“不自在”三个字。得了齐郁森的肯定,终于是有点信心去看看自己的样子,便转过身面对了穿衣镜。

李秋阳觉得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还算看得过去,自信便涨回来一些,腼腆笑一下:“也不知道有什么讲究……”

齐郁森在衣柜里的一个小抽屉里翻翻找找:“没什么好讲究的,好看就行了。——忘记给你拿领带。领带我用得少,所以款式不多。”

齐郁森将领带绕上李秋阳的脖子,为他打结。然而因为紧张和有些手生,这个过程就持续得漫长了一点。他头一次离李秋阳这么近,一抬头就能亲吻的距离,难免心旌荡漾起来。结系好了,他向上一束,暗暗用了力气,李秋阳便前倾了一点,他感觉到了李秋阳的气息微弱地落在脸上。

这时,李秋阳稍稍侧了头,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自己与齐郁森的危险距离。

齐郁森有些失落,将领带塞进李秋阳的外套。然后抚了抚衣领,双手顺着滑向李秋阳腰间,几乎要合手搂住之时收了回来,落在纽扣上捏捏,后退了一步。

“这样就完美了,”他笑着说,仿佛李秋阳是被他雕刻出来的一件美丽艺术品,“你肯定会是全场最引人注意的家长。”

借来的衣服李秋阳没有穿给米野看,一来是似乎没有必要,二来是尽量不要在米野面前主动提起齐郁森。

所以到了那天下午,他穿着一套西装走进校门时,来迎接他的米野傻愣愣地停在他前方三米,突然间不认识他似的都不敢接近了。

一路上遇到不少学生,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要往李秋阳身上瞧上几眼,关系好的直接就来打招呼,夸一句“叔叔今天好帅”。米野紧紧贴着李秋阳,小声说:“小叔叔,你好好看。”

这样的夸赞从米野口里说出来总好像有暗示的意味在其中,李秋阳只能不自在地笑笑。

米野问他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他说是朋友借的。依然不提齐郁森。米野虽没接着问,但内心已经猜到九成,两人对此心照不宣,谁都不挑破,倒也和平。

校领导在操场主席台上讲话,台下学生没几个认真听的,都在嘁嘁喳喳讲小话。李秋阳却听得认真,离开校园之后反而格外怀念校园生活。和这么多小少年站在一起听校长讲话,一瞬间以为自己穿越时空回到十多年前——高考前的百日誓师大会也是如此,全体高三生在操场上集体宣誓。他暗暗喜欢的男生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听见了他说的每一个字,耳边几乎只有他的声音。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米野,看一眼又迅速转回头来。米野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在听讲还是在发呆。而刚刚那一眼让李秋阳的心脏揪住一下,阳光平等地洒在每个人身上,米野却像被偏爱的那个,整个人仿佛被镶了一层金边,熠熠发光。这一刻李秋阳的内心里被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给撑满:我把他养得很好,他这么想着。

‍‍‌成‍‎‍人‎‍‎门以班级为单位一一走过。女生爱挽着父母,男生一般和父母并肩前行,只有米野是一直牵着李秋阳。过门的时候他干脆与李秋阳的十指交扣在一起,私自把‍‍‌成‍‎‍人‎‍‎礼的红毯当做了婚礼红毯来走。只是,过了门后,李秋阳从他手里挣出来,走完了剩下的部分。

‍‍‌成‍‎‍人‎‍‎礼结束后,学生们得了自由活动的时间,留校也成回家也成。米野是打算和李秋阳一起回家的,难得多几个小时休息,当然不能放过。离开之前被几个男生女生叫住,说是要一起合影。米野便叫李秋阳稍等他一下。李秋阳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这群自由活泼的孩子们,脸上不自觉就带上了微笑,是被他们的青春感染。米野是他们之中最高的一个,白衬衫黑裤子搭配的春季校服居然被他穿出了小明星的感觉,也像一只小海鸥。

在他们自拍之时,李秋阳也拿起手机为这一刻留下了影像,只不过他的镜头只对准米野,将米野灿烂的笑容保存了下来。

这张照片便一直被李秋阳设置为和米野聊天的背景,并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靠着它来缓解对米野的思念。

和同学合照后,米野跑向李秋阳,拉着他到主席台前,指挥黎湫凡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这几张照片里米野要么揽着李秋阳的肩,要么挽着他的手臂,甚至又牵上了手。李秋阳在心里斥他不知收敛,面上却笑得好看。

黎湫凡拿着手机拍几张又用他家的单反拍几张,边拍边说:“米野,你管理一下表情,别笑得像个傻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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