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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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意从噩梦里醒过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看着四周的环境,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在飞往郑州的航班上。刚刚经历的惊险的一切,都是他的梦。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自己怎么还惦记着那么久远的事?放下不好么?他一边看向飞机舷窗外的夜景一边在心里自嘲着。他的脑子里却又不由得闪过梦里的片段,那件让他跟林易阳彻底断了联系的糊涂事。
那晚他是喝酒喝迷糊了,可他还没喝到断片忘事的程度。他记得自己跟林易阳十指相扣压马路,记得自己没忍住跟林易阳接了吻。但后面的事情发展完全脱离他的掌控,林易阳发了酒疯扑到他身上又亲又咬,胡乱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就算放在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他之所以不反抗,除了不可思议和酒劲上来造成的大脑延迟,还有他心里某处隐隐的享受和期待。
他那个时候甚至想着,要不就这么糊涂下去也好,林易阳喝酒认不清人,把自己当哪个女的亲了也不一定,等到酒醒了更是断片不记事。而他嘛,克制清醒的久了,也想着放荡一回。干脆就任他咬去亲去,厮混一阵后林易阳自己觉得没趣了肯定倒头就睡。
但他没料到林易阳喝成这样还能勃起,还企图想着去摸去抓自己的下体,这真的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吓得挣扎着想要起来阻止林易阳的荒唐行径。亲了咬了都在他身上,第二天林易阳一醒日子照样能过,他们依旧兄友弟恭一家人和和睦睦。但要是真搞上了,那他们的关系就彻底变质了。
他们家需要的是兄弟,不是情人,宋知意不能眼看着好好的一家人四分五裂,更不能由着林易阳因为一时喝醉了糊涂就毁了他的一辈子。他可以毫无负担的出国过新生活,但姜雯和林易阳都是没了选择的人,一次过失可能会葬送他们半生的幸福。
他凭着意志力艰难地挣扎开跑了,出了走廊酒劲上来就一头栽地上睡了。睡到凌晨四五点被冻醒,他才甩甩晕乎的脑袋回了家。他回去了也不敢多留,简单洗漱后就改签了飞机,提着行李悄悄离开去了高铁站。
因为昨晚那些荒唐事,他压根没脸去见林易阳,更没脸见他的父母。他自己心怀不轨也就算了,还差点引诱他弟弟走上歪路。他那时急切地需要一个新的环境让他转换一下心情,去搁置一下这段不正常的暗恋和爱意,尽快出国躲避是最好的选择。
即使是到了今天,他仍旧没办法去判断自己当时玩跑路消失的做法是对是错。毕竟那个时候的林易阳一直喜欢的都是黄欣欣,对他最多是一种割舍不掉的依赖。喜欢跟依赖是不一样的。况且偷亲的事被林易阳知道后,对他这个哥哥就连依赖都没有了。清醒时候的林易阳只会不断躲避疏远他。
但不久前加上他微信的王家鑫告诉了他当年事情的另一个版本。
“哥,那时候我火气上头拿玻璃杯砸了你,但没过多久我就害怕了,怕闹出人命怕赔钱,就想找林易阳过来救救场子。”王家鑫说,“我把他喊出来,结结巴巴地跟他说自己砸了人见了血,他一听见是你当时表情就不对了,跟我吵了起来,我在气头上好像说了什么话,他就揪着我打了起来。最后我们就绝交了。”
“那时候你给我发信息说怕影响林易阳高考,求我别把这件事告诉他。我做到了。那件事我一个字都没往外头说过。没别的,就凭着咱们之间几年的情谊,我也不想去干毁了兄弟前途和家庭的恶事。但是我不知道林易阳为什么要冲动打我。我自问自己没一件事做的对不住他,他却反过来打我跟我绝交。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头的一个结,它让我这么多年没法拉下脸向你们道个歉认个错。”
“后来,我自己也交了个男朋友,他叫关睿,人好性子也好。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过去的事我慢慢的也就明白了,看开了,再后来就都放下了。”
“哥,要是可以的话,你也过来聚一聚吧,我们几个都挺想你的。尚文涛席间一直拉着林哥喝酒,我和秦浩都劝不住。你要是方便的话就过来看一看,劝劝林哥吧,林哥他遇上事就喜欢钻死胡同,我和秦浩都担心他喝会出事。”
宋知意一看到消息,立马就订了往郑州的机票。只是他没想到,他这边刚一落地,王家鑫就发消息过来说尚文涛已经喝趴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但马上都要坐上郑开高铁了,自己总不能再掉头回去吧?那就先回明伦街吧,回家了先给林易阳泡上醒酒茶,等他回来也好有个暖胃的。
他发消息给王家鑫,说自己已经坐上高铁了,很快能到家。王家鑫嘱咐他路上小心点,还附带上一段视频。点开一看,秦浩正在拿着酒瓶子当话筒扯着嗓子唱《老男孩》,旁边趴着睡得死沉的尚文涛,稀稀拉拉的背景掌声里,他从一闪而过的镜头里看到了还在喝闷酒的林易阳。包间里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喝得脸上涨红也要继续往肚里头灌酒,就这一眼,宋知意就立刻改了主意退出微信点开了高德地图。他要赶过去把他小刺猬接回家。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呐 到底我该如何表达 她会接受我吗 也许永远都不会跟她说出那句话 注定我要浪迹天涯 怎么能有牵挂 ”
秦浩唱得投入深情,还不断招手示意王家鑫和关睿捧场合唱,他们要是顾面子不肯唱,他就把临时“话筒”挨个凑到跟前。
“梦想总是遥不可及 是不是应该放弃 花开花落又是雨季 春天啊你在哪里 ”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 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 只剩下麻木的我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那时陪伴我的人啊 你们如今在何方 我曾经爱过的人啊 现在是什么模样 ”
林易阳在一旁一边看他们乐一边喝酒,喝着喝着就想往下头掉眼泪。时隔十多年,他们聚在了一起,只是物是人非,大家现在相处得再融洽再和睦,也都回不去过去那段青葱岁月了。他早已不是他,那些一起嬉笑打闹过朋友们,那些一起并肩奋战过的同学们,那个他曾经爱过敬过拼尽全力追寻过的人,也都被他甩在了那段越来越远的青春里。
秦浩把“话筒”递到了他这,林易阳忍下泪水笑着接了最后一句,“如果有明天 祝福你亲爱的。”
他曾经在十八岁的夏天精心策划了一场谋杀。最后他也成功了。凶手是他,死者还是他。他亲手杀了他自己。杀了那个曾经无忧无虑敢做敢当的自己。那一晚上他都没闭眼,他在心里一边害怕他哥会折返回来质问他,又一边不断祈祷他哥能回来,回来看他一眼,回来给他个机会让他解释一下。
他哥凌晨回来了,可他却没有勇气敢出去面对了。他听着他哥哗哗洗漱的声音,听着他哥收拾行李的声音,听着他哥重重锁门的声音。
他哥希望他炙热赤忱,他却从那以后都活得畏手畏脚,卑鄙又自私。
他好想他哥,特别想,在分开的十几年里,他再没有比此刻更想他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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