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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楚如午没有吃早饭,在蒋知屹回来之前离开了蒋知屹的公寓,他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不敢看蒋知屹,不知道怎么哄蒋知屹,他坐上计程车,蒋知屹的房子开始倒退,很快和街角那一抹英挺的身影一起告别楚如午的世界。
他用手机给蒋知屹发短信:对不起,又让你不开心了吗?我不会讨人喜欢,就不在你面前碍你的眼了。
退出蒋知屹的小窗,发现周梦谈给他发了信息,这是周梦谈出国后第一次联系他。
周梦谈是楚如午的高中学长,会所的工作也是周梦谈介绍的,知道楚如午从不翘班,被下药的第二天,周梦谈找到楚如午问情况,楚如午沉默了一会,有些困难地开口说出实情,身体发烫,变得不自在,是个正午,阳光好像穿透了他的眉眼,焦虑烧灼起来,他不知道周梦谈会怎么看他,为了钱可以主动去吃男人鸡巴的骚货?
但他不想骗周梦谈,周梦谈在他最难的时间帮了他,是他的大恩人。
周梦谈听完之后,看不出神情,一样是光线,揉地周梦谈面色柔和,似乎带着一层圣光,他思考了一会,告诉楚如午:“如午,你愿意跟我吗?一个月三万。”
楚如午的嗓子沉了沉,皱着眉看周梦谈,周梦谈的脸色还是很和蔼,只是没了那么多亲近的热切,楚如午大概知道了什么。
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一个没有交情的学弟。他听说过一些周梦谈喜欢男人的风言风语,但从未关心过,眼下豁然开朗,目光从周梦谈的脸落到眼前看不见底的苦涩咖啡里,听到自己的声音很空洞地说:“可以。”
一个月三万比在会所赚得更多了,那会父亲的腿还没断,仍旧活跃在赌场,时间多出来,楚如午偶尔跑跑别的日结的零工,偶尔也会回去家里看看,主要是拦着楚志平别再去赌了。
每次回家只有给钱的时候父母的脸色才好看一点,等到楚志平睡下去,楚如午从家里出来,他会去墓地看看逝去的生母,孟庆佳是过劳死的,为了负担楚志平的债务,清早到黑夜不停歇地连轴转,终于熬不住了。
孟庆佳刚死的那阵子的楚志平似乎振作了一点,却在娶到新妇之后又变成那个浑浑噩噩的样子,新妇先是崩溃,后来受楚志平影响,一起开始压榨楚如午。
他跟了周梦谈两个月,期间被蒋知屹零零碎碎又约了几次,周梦谈不在意蒋知屹,甚至在知道楚如午和蒋知屹还有联系后有些开心。
周梦谈通常先离开酒店,留楚如午一个人恍恍惚惚,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精液味道,其实周梦谈从始至终都很温情,温情地哄诱楚如午再吃得深一点,温情地询问楚如午可不可以叫床,连临走之际还要温情地说抱歉,他得先走了。楚如午总是迟缓地穿好裤子,安静地坐一会,等到体力恢复,然后回家。
楚如午已经把自己标榜为婊子了,有些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新身份又觉得视线苍白,身子虚浮,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直到蒋知屹也想包他,楚如午才觉得自己灰败的世界原来也可以这么幽默,可能他一直努力错了方向,如果多学些阿谀奉承的话术,他会不会过得更好?毕竟这样一个笨的人都有人争着要。
蒋知屹和周梦谈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都没发表什么意见,也没想过一起欺负楚如午。只是他跟了蒋知屹后,周梦谈变得很忙很忙,一年他们也许只做个两三次,后来周梦谈就出国了。楚如午现在才迟迟反应过来,或许像蒋知屹这样的人,连占有的方式都高明,不需要楚如午做选择,他会把竞争对手亲自驱逐出自己的领地。
z:如午你过得还好吗?蒋知屹下手真狠啊。
楚如午看着信息发呆,他也只是玩物,帮不了周梦谈什么,但基于旧情,楚如午还是回复了周梦谈。
c:还可以。
对方立刻显示出输入中的字样,楚如午等了很久,眼睛都酸了才等到周梦谈的信息。
z:你能帮帮我吗?
c:我也只是蒋先生养的一个鸭子。我大概帮不了你什么,对不起。
怎么说也算是因为周梦谈才这样的,楚如午有些不是滋味,但没办法,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出局是常有的事。
退出去聊天框,蒋知屹没有回复他,应该是不会回了,楚如午熄屏,靠在座椅上,绷紧地肌肉懈力,有点累了。
蒋知屹提着早餐回来,发现门口的鞋不见了,他的心沉下去,果然,楚如午走了,手机上的信息发自十分钟前,他皱着眉,楚如午胆子越来越大了,蒋知屹不喜欢失控,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周梦谈,周梦谈的公司遇到了大麻烦,正在四处找人帮忙,没准就求到了楚如午头上呢?
蒋知屹忍不住冷笑,在三个人的床事里,只有楚如午不知道,那天晚上的药,都是周梦谈下的。周梦谈想跟蒋知屹合作,借药想投其所好,天下好看的mb太多,娇嗔的,清纯的,淫荡的,但是楚如午实在特别,他是走投无路的,每一次上床都要像下地狱一样带着赴死决心的趋于人下,周梦谈也算慧眼识人,让楚如午来到蒋知屹身边,蒋知屹敢说这是楚如午最好的结局了。
楚如午是周梦谈喜欢的人,但是喜欢没有利益重要,更何况在周梦谈眼里,楚如午不能娶回家,楚如午最多最多做周梦谈婚后最爱的情人,永远无名无分的小三。
蒋知屹没有思考过这段关系的终点,在他看来楚如午根本离不开他,而不知不觉,蒋知屹的联系人里面居然只剩下楚如午一个情人了。出差在外总会想起年轻人青白的瘦弱躯体,肉好少,但屁股浑圆,睫毛很长,目光里带着宿命性的缄默与迟钝的哀伤,仿佛已经枯朽了好久好久,与身俱来一种祭品的气质。
可能有人生来就是千磨万击还坚劲,需要被人好好疼爱的,楚如午给蒋知屹一种需要被好好照顾的感觉。
蒋知屹看着冷掉的两份早餐和楚如午上自作聪明的道歉,说不上来的不适,没有权威被挑衅的愤怒,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想骂楚如午太笨,又觉得楚如午已经那么可怜了,要是再被骂要怎么办。
他把早餐扔掉,看到垃圾桶里用过的套子,好像那些不同寻常的思绪终于有迹可循。
下午两点,蒋知屹与公司骨干商讨收购周梦谈的公司的可行性与利益值。下午四点,楚如午从家里睡醒,简单做完家务,决定回家一趟。
海城到盐城,只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楚如午坐在计程车上看着天色慢慢变暗,熟悉的路途好像他发白憔悴的青春期,教室模糊了,打骂和嘶吼好像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楚如午几乎都要怀疑那些时间是不是只是一段噩梦的碎片。
可惜时间不能像路一样倒着走,楚如午没法去探究什么或者改变什么。他收回视线,走进旧小区,闭塞的楼道还有挥之不去的湿冷,走到家门口,陈梦春刚好打开门,要去楼下倒垃圾,迎面看向楚如午先是欣喜,接着朝里喊了一声:“酒鬼,你儿子来了!”
她扭头看回楚如午,好像看到财富,用一种假装过的好脾气说:“如午啊,能帮阿姨倒个垃圾吗?”
楚如午点头,手被吹得有点冻,耳里听到嘈杂的电视音,还有若有若无的酒气,又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恶习?楚志平没搭理陈梦春也没搭理自己,而陈梦春大概还在等着他的钱,楚如午声音干巴地说:“阿姨,你替我跟我爸打个招呼吧。”
楚如午忽然不是那么想进这个家门了。陈梦春没来得及反应,他根本不愿意观察楚如午,他只知道楚如午今天刚给他们转了一万块钱,一个劲地笑着点头说好好好。
门被重新关上,很多年前孟庆佳亲手贴到门上的福字已经烂了,陈着很多灰,边角卷起来,破破烂烂的,楚如午被回忆钉在原地,孟庆佳给了他很多母爱,以至于他也曾经有桀骜的资本,所谓的桀骜其实本质上都是恃宠而骄,但这都是楚如午打工之后才明白的道理了,他似乎一直在错频成长。
楚如午没看多久返身走了出去,好像在进行一场黑暗的降落,从逼仄的楼道里出来,呼吸的仍旧是黑夜。
好像高中的时候楚如午真的在恨楚志平,后来就没力气了,他恨自己做不到抛弃楚志平一个人过日子,他不清楚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幻想楚志平恍然大悟然后补偿自己父爱,却又不再那么烈火一般地恨着楚志平,其实楚如午很想就明白这一切不可能了,我的爸爸只存在于小学生的作文里,不适用楚如午的成人期,他只是习惯做梦,习惯默默地做蒋知屹眼里不入流的白日梦患者。
极度疲惫的时候,楚如午会在被子里恨孟庆佳,恨那个温柔又顽强的女人至死都在为这个家付出,为楚志平付出,就算这样对待楚志平,楚志平也没有对楚如午好一点,他还是没有参加高考,在五月份被迫辍学,去给男人上,一切怪谁呢,楚如午想,这个世界真的不太公平了,有的人好像一生顺遂,那些苦难全都附加到另一个人的头上了,他才会这么不幸与倒霉。
像楚志平这样的恶人通常会活得很常久,楚如午只好尽量让自己变得平常,可是他还是会因为楚志平细微的行为而难受,他不喜欢楚志平,可又是想要父爱的,楚志平欠他,并不打算还他,只有楚如午一厢情愿地扮演着好儿子的身份,为了死去的孟庆佳,为了楚如午想象了很久最终都难以确认的这个家的真面目。
楚如午提着一袋垃圾重新下楼,身体甚至没有享受过老房子的温暖就又回到寒风里,落满锈色楼房,低矮杂乱的植物,楚如午没有很伤心,也没有多难过,他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坐上了返程的汽车。
大概很久不见楚如午回来,楚志平给楚如午发来了消息,楚如午麻木地给楚志平又转了五千块,不再有信息发过来。
返程的路上,一切都在倒退,一切也都在前进,仍旧没有下定任何背叛这个家的决心,但是希望下次自己可以不要失望了,明明一直是这样的,只有楚如午一直活在梦想里,可就是因为从来没尝过甜头才想做梦,楚志平不是蒋知屹,他更触手可及,和楚如午一样是底层人,甚至流着一样的血,但楚志平从来不关心楚如午的梦。
楚如午在九点空着肚子回到了自己住的小区门口,手机里蒋知屹还是没有回复他,周梦谈也没有再发来消息,楚如午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生活很早以前就是这个鬼样了,他的生命好像一直在下雨,他不停地打滑,摔倒,以至于眼下看到面前的人有些出神。
蒋知屹站在他家楼下叼着一根烟,视线打量着他的楼层,路灯的正下方,光照在他的脸上,分明的棱角更加清晰,身材修长,今天的蒋知屹穿了件黑色的大衣,好像电影里的男主角,站在了楚如午世界的终点。
“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去我家。”蒋知屹自然地靠近楚如午,掌心摸索着楚如午的掌纹,皱起好看的眉头,有些不愉地问:“你去偷冰块了?”
楚如午听到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和空白的大脑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男人和女人里,哪怕是周梦谈也只会和炮友在酒店做爱,只有蒋知屹带他回家。
温柔的,有分寸的周梦谈,喜怒无常,凶狠的蒋知屹,楚如午怔怔地看着眼前变得温和无比的蒋知屹,确定自己不管重来多少次,都愿意选择那个没有确定关系就带他回家做爱,然后抱着他睡觉的蒋知屹。
不需要索取,也有爱送到他手里,即使这份爱带有一份性迷离的色彩。
他小幅度地把自己缩入蒋知屹的怀抱,好像委屈的小野狗终于学会像主人讨温暖,蒋知屹给了他一个轻轻的吻,一起降临的还有一滴小雪。
“我想回你家。”楚如午闷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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