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鱼。东市场的鱼最新鲜，早六点五十上货，一条条摩肩接踵地挤在污糟的水产箱子里，好逼仄。静娴的爸妈酷爱吃鱼，嫁了老公，也爱吃鱼，二十几年来，餐餐桌上必有一道鱼。远远地看到鱼贩和送货司机交易，后者一脸媚笑，接过一沓子钞票，在前者手背上很暧昧地拍了拍。

鱼贩是个豹头环眼的莽汉，一米六几的个子，很敦厚的身体，又有市井小民特别的泼辣。他一回身瞧见静娴，很亲热地唤她：“鲁太太！”

二十六岁之前她叫吴小姐，如今只叫鲁太太了。静娴走近，那鱼贩很娴熟地一掀网兜，一条鳞片闪亮的鲫鱼活泼跃动出水。粗砺的手指挖进鱼的两腮，大棒照头狠狠挥下，鱼便不动了。静娴知道它没有死去，但刀刃已挨上肚皮——肥圆白皙的鱼腹，被其中孕育的东西撑出紧绷的血丝，刀尖流水般滑至鱼尾，粘稠的血液、脏器，鲜活地汹涌出来，淋漓地溢出砧板。

静娴很嫌恶，又恐惧，偏过头干呕：“好腥！”

她打小不喜吃鱼。老人言，不爱的东西多吃吃就爱了，又讲，吃鱼聪慧，对女孩子又养颜。一边又挟来一筷连皮的鱼腹，威严伫立在静娴碗里。爸爸给的菜是一定要吃掉的，不然就是不尊重、坏规矩。于是静娴默默忍受，吃了二十几年鱼——如今对这口味道厌恶更甚。

这是条怀了孕的母鱼呢。鱼贩的手很粗鲁地在鱼腹中掏洗，扯出一串黄澄澄的鱼籽，滑润、饱满，外表覆一层黏软的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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