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丢下我……妈妈。”
-----正文-----
阿莱驮着你拔足狂奔,这是她第二次救你。
她跑得很快。
你的恐惧还没有消退,加之身体状况很差,已经感知不到什么东西了。阿莱怕你睡过去,一直不停地和你讲话,你却听不清。
她是如此生机勃勃。生命的热度从粗硬的毛皮中透出来,骨骼和肌肉有力地连接,随着狂奔规律地运动着。你瑟缩着,满心恐惧,近乎虔诚地向阿莱的后背紧贴过去,以期得到微末的生命之热——你觉得,你自己的几乎要消耗殆尽了。
忽然,阿莱身子一震,一条腿忽然卸了力,你被甩出去大半,不过阿莱立即将你捞了回来。你隐约听见后方有凶暴的呵斥,这使你怕得发抖——是赌场的讨债人,你对他们太熟悉了。登时,更大的恐惧沁透身体,就像身处低矮的牢房,被缓慢涌出的冰水淹没,空间是密闭的,四面八方都是水,到最后,水高过头顶,人不得不高仰着头颅,露出口鼻,以期呼吸到最后一点空气。
你的牙齿打颤,阿莱听到了,似乎怒斥了你几句,脚下依旧迅捷地狂奔。她似乎受伤了,脚有点跛,动作却仍旧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与畏惧。然而你依旧害怕,你怕极了。你的理智知道这是阿莱,你想对她说:“放下我,你自己先逃吧。”可你眼前幻觉丛生。你又想起当初被母亲抛弃的时刻。你以为你忘了,但濒死跑马,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清晰地记得。你自出生就很瘦弱,母亲叼着其它孩子的后颈挪窝时,就已经自动忽略了你。你艰难地追在她后面,追在自己的兄弟姐妹后面,他们悠闲地走走停停,你却心怀恐惧,一路踉踉跄跄。你勉力追在他们后面,仿佛自己还是他们中的一员似的,直到行至一处低矮的台阶。那台阶对你来说很高,对你的母亲十分迷你,只见她逐一叼着孩子们的后颈,让他们从台阶底下转移到台阶上面来。你也巴巴地望着她,就好似你还是她的孩子似的,你怀着巨大的恐惧,自欺着告诉自己,她也会把你叼过去。但没有。她带走了她的孩子们,之后扬长而去。你哀嚎,大哭,拼尽全力抓住台阶的边沿,试图翻上去,却始终不能够。你挣扎在台阶边缘,反反复复,像翻了壳的王八。最终,你爬上了台阶,母亲和她的孩子们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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