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松松手,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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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开阳离家出走了,在大二暑假的第二天。
不是因为无所事事被家人嫌,也不是因为到处惹事被家人骂。
而是因为,他出柜了。
都怪他在家光膀子视频,正打情骂俏的时候,丁长城推门进来,好嘛,逮着就逮着了,丁开阳当着父亲和张博的面,郑重其事地为他们介绍。
结果,丁长城狠狠抽他几鞭犹不解气,还要把他关在家里。
更可笑的是,张博发来信息说他太不成熟了,两人还是断了吧,这可把丁开阳气得要死。
行啊,一个个给他添堵,丁开阳岂会任人宰割,于是,在丁长城一个电话的空档,他干脆地逃出了家门。
他自认不是刚开窍的网瘾少年,也不是沉迷酒色的不良少年,他丁开阳的离家出走不是去网吧酒吧,而是要轰轰烈烈地撒疯。
他买了火车票,圆自己一个旅行的梦。
“哎哟!”
六月的渝州,空气干燥灼热,烧得人心烦意乱,丁开阳被人撞一个趔趄,手上冷饮撒一半,暴脾气立马上来,“喂!长没长眼!”跑到前面的竟然是个半大的小男孩,看着也就七八岁。
“那小孩!撞了人就跑啊!”丁开阳不惯着他,咕咚喝下剩下冷饮,拔腿去追。
那小孩穿着蓝白条纹T,短裤,脚上提溜着人字拖,跑得倒快。
“喂!”在这能把人烤熟的地方跑上几步,简直热得发蒙。
好在小孩拐进一个卖古玩杂货铺的店里,丁开阳眼疾手快,拎住后衣领把他提起来,“说对不起,说了我立马松手!”
小男孩两条胳膊跟马达似地转圈,一下下抡到丁开阳身上,小手还挺有劲。
“真欠收拾!”
丁开阳丢开他,撸起袖子,正准备好好替他父母教训一番。
急促地脚步声落在沉重的木地板上,随之响起一声喝止,“你干什么!”
丁开阳抬头,来人略黑、寸头,利落的下颌线上留着一圈胡茬,平添几分雄性魅力,个子很高,身材不错,穿着白色背心,军绿色工装裤,马丁靴,狂野酷飒。
可惜了,已经当爸了,儿子还这么没教养。
丁开阳撇嘴,理直气壮,“这你儿子啊?他刚才在外边撞了我,饮料洒了一身,看见没!”
那小孩抬眼瞪他,终于开口,同样理直气壮,“我又没看见他!”
“小帅!”
啧啧,长得不咋地,还取名小帅。
丁开阳妥妥的外貌协会,这不能怪他,条件反射观察评价别人的外貌,是他控制不住的内心小九九。
林思走近二人,先用双手摁住小帅肩膀,然后面对丁开阳,认真道,“对不起,我替他向你道歉,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换我的衣服,干净的。”
丁开阳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个人语气这么好?姿态这么低?白长了副铁骨铮铮的刚硬模样。
“你就这么养儿子的?他今天虽然只是撞我一下,可万一之后他打人一拳,再之后捅人一刀,你也能这样替他道歉?”丁开阳看不惯他惯儿子的样子,“他又不是没长嘴,如果好好地在撞着我的时候说句对不起,我也不会计较到追这里来,谁这么闲得这么有时间被耽误。”
“真的对不起。”
他姿态越低丁开阳越炸毛,嘴巴跟机关枪似的,“你道歉有什么用!你让他说,他说了对不起,我马上走,衣服也不会穿!我又不认识你,谁知道你俩是不是故意串通好骗人进来,趁着换衣服的空档偷东西,反正这里游客这么多,宰一个是一个呗。”
丁开阳不是怕事的人,他一个外地人敢站在本地人的店里理论,就证明了他胆子不小,而且就算被他说中了也不怕,外面这条街都是行人,光天化日下还能被欺负了去!
“怎么会,我们没有故意,没有骗人,你不能胡说。”
丁开阳见他急得耳朵红了,实在难以想象这人的外表和脾性竟一点不搭边,不免忍俊不禁。
“小帅,你道个歉!”林思小心翼翼拍小帅后背,明显力度已经放到最轻。
小帅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甘望着丁开阳,泪水打转,抿着嘴巴,负气道,“对不起!”
说完弯下小身子,从林思手里逃脱,一溜烟往内屋跑。
“小帅!”
林思见不得孩子哭,紧随其后追过去。
留下一个店面无人看顾,丁开阳无语翻白眼,好一个父亲宠儿子、儿子被宠坏的因果关系啊。
他四下瞥一眼并不大的古玩铺子,跟他来这路上的铺子差不多,没意思,丁开阳转身出门。
大太阳下刚走七八步远,后面那男人竟跟了出来,叫住他后面露尴尬,“真是对不起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希望可以弥补你衣服的损失,哦,还有你的时间损失。”
丁开阳站定,侧头看着面前高大的人,太阳光从南面照射下来,照在他一边的眼睛上,瞳孔被照出琥珀一样的颜色,妖冶漂亮。
他递出去的东西是一串工艺繁琐的吊坠,有闪亮的珠子,有精美的编织,有流苏,有看不出是什么的金属,看起来并不俗。
丁开阳却是在他筋骨突出的手指和漂亮的瞳孔流连,并忍不住问,“你是少数民族吗?”
“不是。”
“哦。”
“这个没什么特别的寓意,你不用有负担。”
“负担?”丁开阳像听到什么笑话,他迎着阳光咧着嘴角,“哦,也对,万一你在这玩意儿上装了定位或者摄像头什么的,我不就成了你的掌中之物吗。”
“你!”林思没见过如他一般恶意揣测别人的游客,一时又是百口莫辩,“我没有,这就是普通的吊坠,什么也没有!”
“哼。”丁开阳扬了扬脑袋,轻哼一声就要走。
林思似是不想就此作罢,冲动拉住丁开阳的手臂,“如果不要,我赔现金也可以。”
“现金?呵呵,现金上能喷迷药,一闻就倒,你不知道啊?”
丁开阳的话彻底让高大的男人僵住,顶着一头的汗不动。
“哈哈。”丁开阳乐了,另一只手轻拍握在他胳膊上的手,揶揄,“大哥,松松手,我得走了。”
林思感知到手上温热的触摸,终于清醒过来,缩手后退。
丁开阳笑着回头,为这突然而来的相遇画上了句号。
既然是即兴离家出走,丁开阳当然什么都没有带,他不得不在这里置办一堆东西,包括衣服,好在他选的民宿距景点远,不仅价格低,附近的物价也低。
唯一的不足可能是周围太生活化了,别说沙漠骆驼,连颗荆棘草都看不见。
不过这并不影响丁开阳的好心情。
其实没走几步就到了民宿的位置,然而!
登记的时候,民宿老板娘冲门外喊,“小帅!别乱跑!”
丁开阳看着门外蓝白色条纹T,短裤,人字拖,眉毛跳了跳。
“小伙子?跟我家老头子是本家啊。”说着还给他身份证。
“嗯。”丁开阳回神接过,当时定下这间“丁家民宿”,就是因为看中了本家。
“那小孩…不会叫丁小帅吧……”
“你咋知道?大名丁帅,小名小帅,呵呵,我孙子。”
这里的民宿大部分是当地人自建房,这家也不例外,老板娘是个脸上几乎布满褶皱的中年女人,头上严严实实包了头巾,似乎可以想象里面已是白发,其实她才刚过半百,周围小辈都称她为丁婶。
丁开阳手指在她前面桌子上点着,“你孙子他……”
“他干撒俩?”
她略佝偻着身子笑着,眼角纹路挤在一起,眼皮耷拉着,几乎看不见眼睛,丁开阳抿抿唇,牢骚的话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丁帅蹦跳着到了跟前,看见丁开阳也是一惊,小脸耷拉下来,“又是你。”
“过来!怎么说话的!”
“阿奶……”
丁开阳看他奶奶似乎是个明事理的,不管不顾了,“你孙子大马路上撞我,不道歉就跑,刚才我追到他爸的店里,才勉强说了一句对不起,你看你看,现在这副嘴脸还是不服呢,啧啧,平时到底是谁在惯他啊。”
“他爸?”不笑的时候,丁婶一脸严肃,“他爸妈去市里上班了,不经常回来。”
“嗯?”丁开阳努着嘴,“那那个人是……”
“林思巴巴……”丁帅站在丁婶身边噘嘴解释。
丁婶明白后,劈头盖脸地吼,“惹祸就跑他那去!跟哥哥好好说对不起!快点!”
林思爸爸?
丁开阳的声音只能在夹缝里,“他刚不是叫爸了?”
“快点,信不信揍你!”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不该撞你。”
这边丁婶板着脸吵,那边丁帅抱着头喊,丁开阳看到丁帅吃瘪当然满意,只是未免过于聒噪,“行了行了,那我原谅你吧。”
这下子吵闹才终于归于平静。
“不是他爸。”丁婶变脸似地又换上笑脸,解释,“我们这叔叔叫巴巴,呵呵。”
丁开阳挑眉,“那爸爸呢?”
“叫阿爸。”
“哦,所以你是阿奶。”丁开阳是个开朗外向的人,自然而然如阳光一般笑起来,“那我能叫您阿奶吗,您看着跟我奶奶差不多大。”
虽然实则丁开阳的奶奶比丁婶起码大上一轮。
“可以撒。”丁婶笑容满面,“给你门卡,顶楼。”
“嗯。”丁开阳冲丁帅做个鬼脸,掠过满是葡萄架的小院子,走向用石头砌的台阶,阳光直射下,眯着眼睛寻到302房间,进屋之后,他顿时满脸生花、眉飞色舞,从此刻起,他就是自由的人了!
第二天一早,丁开阳神清气爽,因为环境好,心情好,睡得好,昨晚吃得也好,只除了丁长城的电话没完没了,稍稍有些影响,总体来说,他的这次体验十分美好,让他对接下来的游玩充满期待。
这家民宿顶层有三个房间,一条走廊连接,再往前是个平台,如果想站得更高,还可以爬到三个房间之上,通过平台铁架的梯子就可以上去。
精神亢奋的丁开阳爬了上去,想看一看远方是否可以看到沙漠。
结果沙漠没看到,竟然看到了膀子。
隔壁院子里的男人赤裸着上身,肤色黝黑,双臂挂在单杠上引体向上,丁开阳的角度可以完美看到他的斜方肌、背阔肌。
“啧啧。”丁开阳啧啧称叹,吞咽口水,默默替他数数,“……18、19、20、21。”
21个之后,那人跳了下来,一面活动筋骨一面转身,丁开阳姣好的视力派上了用场。
这不是古玩店老板吗,叫什么?
“林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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