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2-44 成绩

热门小说推荐

限你重新再说一遍

-----正文-----

方荼开车到hwy 7上一个新商圈,西侧的高档公寓已经落成三年,绿化初见规模,不是崭新小区起初普遍种了死死了再种的阶段了。但商圈往东放眼望去,还是黄土上草都长得不好的荒地。路边一块要开发的牌子已经插了很久,上面喷印的效果图都晒褪色了。也不是不开发,拖一拖将来卖得更贵嘛。

商圈里倒是多半店面都开张了,核心位置是个定位不低的有机超市,看停车场的密度,客流量还是不错的。在规划里,这一带迟早都是高档住宅区。

锁了车,他走进两个门脸宽的一家母婴儿童用品店,看灯光的亮度就知道价格不菲。Annie生了个女儿,徐安之和姜柠的朋友也生了孩子,他一个个捏过去,很快选了两个兔子玩偶,摸起来很软。新生儿不能随便探望,尤其像他老家还讲究什么生肖相冲之类的民俗;直接发快递好了。

选完兔子,方荼又多看了两眼,发现两只同品牌的小狗。面料材质不一样,但同样柔软;而且白色的那只,和Bestey以前养的Oggi有种神似。虽然不是博美那样的尖嘴狗狗,玩偶的造型很卡通,但可爱的劲儿和Oggi是如出一辙。

店员见他多摸了两下,马上促销道:“现在办会员所有商品95折,20刀以上的订单在市内都免费送货。”

“哦?”方荼来了兴致:“市外呢?”

“有提货点,也可以发邮政的快递。我们有网店的。”

“会员怎么办?”

“来这边登记一下手机号就行,会员号码在我们所有连锁店通用。”

自从出了国,进入不同的评价体系、鼓励为主的环境氛围后,周星原就很少为学习成绩受挫了。甚至一度以为在学习这件事上,自己按部就班就能所向披靡。AP成绩的公布把他打回原形:只有数理科目都拿到5分,艺术史甚至只有3分。

即便他当时就知道艺术史考得不好,也已决定了二刷,但看到那个数字“3”时还是受到了打击。艺术史他好歹看了近百小时,却只得3分。周星原瞬间被拉进伴随了他十几年的那句质疑:这么简单你都不会,你会什么?

晚饭时雷霆看他比平时更不爱说话,“你怎么了?今天有事?”

周星原没想到他看起来大大咧咧,对别人的情绪这样敏锐。“AP出分了。”

“我也查分了!”雷霆对自己的成绩很满意,但想到对方大约是没考好,善良地闭了嘴。

周星原笑了笑,感谢他的体贴。“没关系,考的时候我就知道不行,准备好明年再刷了。你考得挺好吧?”

“嘿嘿,三门5一门4。我们班其他考AP的人今年都只报三门,我多一门4算是赚了。你呢,今年报了几门?”

周星原突然不知怎么接话了。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钻牛角尖了。光盯着网上那些二三十门刷满5分的博主做什么呢?大部分人都是像雷霆和他的同学一样,每年两三门、三四门。哪怕他目前的成绩,也是领先的。他不该盯着那个3,应该去看他得到的5。至于3,明年也会变成5的。

“谢谢你,很有效的安慰。”

雷霆莫名其妙:“怎么说?”

周星原转而问他:“你爸妈知道了吗?”

“AP成绩?知道了啊!我爸说我这次特别棒!嘿。我一直想换手机,希望这次他们能松口给我换了。也不用最新的啊,你那个就很好。”

周星原笑得跟他一样开心。“你爸妈对你成绩的要求高吗?”

“高。”雷霆曲起手指在空中点点,“这个就是我妈要求申请的。我真不想来数学,虽然这几天玩得也挺好,但是机会难得啊。我想去上人文类的。你知道T营吗?还有S营?哎,可惜我家里不让我选文科。”

周星原和周行分道扬镳的时候,他还没上高中。母子俩还没来得及为文理分科选课这个大问题争议过。但就周星原对他母亲的了解,周行对文史哲也看不太上——不是歧视,是纯粹的忽视。

“你想学文科吗?”

“哎。可能也不是真想吧。我不偏科,但是政治成绩差点。我们学校高考和出国的一半一半。我爸妈的心态也是两手抓,最好美本也申,高考也考。跟他们不让我学文一样,主要是为了面子。他俩同事的子女没一个学文的,彼此说得最多的就是,‘你儿子随谁都不会笨的’,你懂吧,潜台词就是笨才学文。最好子承父业,高中就进课题组;高中生发论文,有几个是自己想写自己能写啊?我能把语数英搞好就不错了。”雷霆被这种家长互相恭维‘捧杀’的氛围从小困到大,“比起那种成绩不拔尖就搞冷暴力的父母,我爸妈还算通情达理的。我爸比较信任我,我妈严格。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妈说她要求不高,及格就行;后来我拿七十多分的考卷回去被她骂了一晚上,她说她的‘及格’是八十五。”

周星原含着一口意面闷闷地笑了。他和雷霆相处起来很轻松,不仅因为相似家庭背景带来的共同语言,更因为远离日常环境,谈笑变得自由。过去他上附小附中时,同一栋单位宿舍楼里的若干同龄人也是他的同学,但他们都不在彼此面前抱怨父母。更多的是“太难了,今天的卷子我完全不会写”,然后发下来个个满分。

他打开手机给雷霆看:“抱歉。”

拿了三个5一个4、还在高兴或许可以换手机的人瞪大眼睛:“你也太装了吧?这么多5你有什么好丧啊?”

“要是我妈看到,她只会盯着那个3。”周星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他不能再被周行非常的要求困住。

“那你不跟她说吗?哎你居然考了这么多门,这个又地理又艺术的……你要申什么专业啊?”

“建筑。”

雷霆嘴里还含着肉丸,用力点头:“你肯定可以。MIT?”

周星原不假思索:“不想去波士顿,我妈在那。”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感到一种解放的快感:是的,他不想和周行相处,他正面、承认这个问题了。不是不孝,也没什么可抱歉的;任何两个人都可能处不来,刚巧周行和他是血亲罢了。相处只是彼此折磨。他笑起来,“我们说得好像MIT随便就能上一样。”

晚饭后回宿舍的途中,雷霆收到家里的消息:允许他用爸爸名字的信用卡在美国自己刷一个iPhone 5c。他乐得一路合不拢嘴。“我们班好几个人都有。你们呢?加拿大买苹果是不是也比中国便宜啊?你班上用苹果的多吗?”

“跟影视剧里的印象可能不太一样。因为日用品的物价不像中国那样低,加拿大人普遍节俭,一般家庭都习惯买二手,或者把东西用到不能再用才丢。我上的公立学校,班里都是穿超市的衣服,小一半的人不用手机。华人的新移民算比较愿意花钱的。私校学生会……更宽裕,我朋友在私校,哦你知道她的,Alena。我看她同学都是iPhone。”

雷霆替他担心,“那你考了3,你妈妈会不会把你手机电脑收了啊。”

想到给他买手机电脑的人,周星原笑得眼神都收不住:“不会。”

他的“家长”给他的,远比大多数家长多多了。明知道方荼总会给他无条件的支持和爱,才会放心撒娇:“我AP没考好。”

“啊?”方荼不问是哪些科目、如何“不好”,只安慰道:“是太累了吧?我就说你不要把自己抻得那么紧。今年忙了太多事,偶尔考不好是正常的,你也是个人,是人就可能失败对吧,体验过也算收获,辛苦了。要不奖励你换个手机?我看人家说5s比5好用……”

“考不好”的周星原难以再委屈下去,笑出了声,“不用啦哥哥。”

当事人哪里知道,在方荼眼里周星原就是个自己憋着扛着的代表,要不是……咳,其实也不是亲生的。换做别人憋坏了活该,方荼才懒得搭理;但这是周星原。但凡他愿意跟方荼说点什么委屈,家长没有不能哄的:周行怎么贬低冷落他,方荼就要加倍鼓励回来。

“很难过吗?”

“也没有,一点点。”周星原坐在窗边,让夜风从缝隙间漏进来,有夏季的朦胧香气。外头很安静,他的声音也低。“别的事都太顺了吧,这下打个措手不及。虽然知道明年还能二刷,但多少有点过意不去。都怪我规划的时候高估自己了,以为一年能考下来。”

“去年报名的时候就说过我给你出钱了。又不贵。”方荼翻了个身,趴在搁板上。

周星原听见水声离得很近。“你在哪?”

“你的浴缸里。”

“你……”那头卡壳了。“你怎么能用我的浴缸?”

方荼扬声大笑。“说的什么话,我以前没让你用过我的浴缸吗?这谁出钱买的房子啊,谁说过他什么都是我的啊?限你重新再说一遍,好好说,说不好别回来了。”

周星原紧张得要把手机拿远,去掩饰自己的呼吸声。他低声下气道:“我错了,我什么都是你的。”

方荼快乐地趴在竹制的搁板上看窗外。当年的房主还蛮有‍‌‎‎‍情‎‌趣‍‌‌,这面圆窗户就是天然的画框,夏看绿树冬赏雪,晚上抬头还能看月亮。

“今天下雨了,傍晚才转晴。你那里有月亮吗?”

“可以。今天月亮很白。”

距离再远,始终在同一片大陆、同一个时区;他们能看见同一轮月亮。

第二天晚上,周星原回到宿舍,大堂的管理员叫住他:“有你的快递。”

周星原和雷霆对视一眼,俩人都不理解这个快递怎么来的。今天周星原收到派送短信了,他以为是诈骗,根本没看。

办公室里拿出一个UPS的纸盒,管理员替他代签收了。盒上贴的不干胶确实印着周星原的信息。

“谁会有你的宿舍地址?我们下周就撤了啊!晚几天不就收不到了?”

谁能有他的地址?周星原心里有了预感。他借剪刀裁开封箱胶带,纸盒很轻。里面是一个蓝色的束口防尘袋,打开来,他掏出一只……柔软的小狗玩偶。比男生的手掌略高一点,棕色的短毛,有圆圆的下半张脸和圆圆的肚子,一双黑色眼睛,耳朵折着垂下来,是个小猎犬的样子。两只前爪摆在跟前,坐姿乖巧,周星原捏捏它的手。

“是谁啊?没名字吗?”雷霆拿着那个纸盒研究,发件地址是纽约。“你有朋友在纽约?”

周星原从防尘袋里摸出一张叠小了的A4纸。他以为是发货信息,但展开之后,居然是一张黑白打印的图片:上面大大地写着一行中文——“祝今天开始愉快。”

周星原紧紧握着小狗,要咬住下唇控制自己的表情。雷霆看到了那行放大打印后倍加张牙舞爪的字:“这谁的字啊,写得跟小学生一样。”

周星原憋不住笑:“因为他出国十年了,一年也写不了几个中文字。”但凡有写,都是给自己的。

“你朋友?”

“嗯。”

“为什么寄这个给你啊,女生?”

“不是,男的。”周星原不想多解释了。他要快快回去房间里,关上门独自消化今天开始的愉快。方荼是怕宁古塔寄过来太久,所以在纽约找的卖家吗?还发了当日送达的快递?北美不像国内,快递可不便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毛绒小狗,但任何东西,都可以让周星原接收到这份心意。

雷霆嗅到八卦,却又挖不下去。“不是女朋友啊?哎。”

周星原反客为主:“我没有。你有女朋友吗?”

“没呢。去年谈了一个,运动会谈上的,寒假就分了。哎我也不知道,感觉还啥都没干呢,稀里糊涂在一起、稀里糊涂又分手了。”

周星原听得也稀里糊涂。“怎么会分手,不喜欢?不喜欢怎么在一起的。”

“喜欢啊!运动会的时候她来给我送水,特有面子。我们隔壁班班花,很多人喜欢她的。”雷霆现在想起来还怀念那份被人羡慕的快乐,殊不知他说“面子”时,唯一的听众默默笑了。“但是谈了以后吧,挺无聊的,每天就是一起上学放学,讲的也都是废话。见面就是你今天吃什么啊,告别就是我明天给你带早饭。再来就是你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呃。聊不下去。”

周星原抱着他的毛绒小狗贴在心口,想着他和方荼每天相处的那些“废话”,心里乐得不行。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说些别人耳中的废话,关心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这种生活他可以和方荼一直一直过下去。

-----

方大橘:往日3分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