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山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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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她是背着一个新买的黄布书包，跟在爸爸高大的身影后，去学校报名的。底楼最左边的办公室，光线很好，能通过窗子看见外面操场上立着的旗杆，吴校长亲切地接待，从抽屉里拿塑料玩具给她。

填新生入学表时，他问爸爸，孩子的母亲叫什么，在哪儿工作。她抢着回答，没有妈妈，她是爸爸从井里打水，捞上来的。吴校长笑呵呵地，说他也想要个像她一样的女儿，请她爸爸有空留心，帮他也捞一个。她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放学以后经常趴在井边写作业，像小卖部排队一样，什么时候井里有了新的，她能抢在最前面。

印刷厂小学的全名叫良山长风印刷厂子弟小学，但印刷厂很早就关停了。原来的厂长谢长风自杀后，他们一家把房子跟地都卖了，小学没钱发，老师们陆陆续续全走了。吴校长是衡安市里读完师范，主动回乡参加教育工作的。他自己兼三个年级的语文英语，也没有人任命他当校长。但村里都愿意这么叫，是尊敬的意思。

子弟小学有近两百个小孩，学校有栋两层楼的宿舍，以前是教师宿舍，外地的老师走完以后，吴校长改成了临时的初中部。老师有事的时候，这些哥哥姐姐偶尔会帮忙照顾流着鼻涕的弟妹。孩子多，食堂伙食很差，饭桌上永远是酱厂干巴巴的腌菜，没有油星子的豆腐汤，很少看到荤腥。她们这些小的，经常跟着哥哥姐姐们到附近的菜园子偷瓜、掏鸡窝，有时帮废品店的老板到河边捡破烂，换一碗肉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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