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月离开的第十九年,张鹤决定去死。
*
这并不是一个困难的决定。对他来说,活着反而更艰难。
独自一人把相斯越拉扯到十八,从不甚熟练的奶爸,到隐忍寡言的父亲,他始终无法坦然去看那双肖似相月的眼睛。
这幺多年,无法释怀的人只有他。
失去感觉,失去知觉,只剩下躯壳。
第七军团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他枯守着也没了意义;她的知交旧友也都遗忘了她,见到他时,已经不会目光躲闪、流露同情。
周元帅在两年前去世,托军部转交给他一张相月幼时的照片。
他又梦见了她。
是有些奇怪的梦。他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首都星,却还是中年模样,宛如一个不应在此的异客。
他在军部的训练场,找到了六岁的相月。
她叫他叔叔,他故作难过,六岁的相月仍然善良又好骗,改口叫哥哥,跟着他偷溜出去玩;
是去她直到二十一岁都无缘得见的游乐场。
她个头从小就不算高,甚至可以稳稳地坐在他一侧的肩膀上,像超大只的阿拉斯加驮着个小豆丁。
张鹤带她玩各种幼稚的项目,吃毫无营养的美食,教她认招牌上的生字,买没穿过的小裙子;
尽兴痛玩一天,送她回去,被她搂住脖子撒娇,问什幺时候可以再见;
他想说明天,又不想叫她空等;指了指不远处路过的一位黑色军服制式特殊、勋章鲜明闪亮的军官。
他说,等你也有一样的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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