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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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认为我一心要找的那个人不是你,是你姐姐?”何浮舟终于松了口气,他笑了笑,伸出手指拂去胡妤的眼泪。
“不是吗?”胡妤抽噎起来,“你来到邛湾镇就是为照片上的人,你只是错我当成了姐姐。”
“可我真与她有感情,为什么我出车祸、失忆,你姐姐不在我身边?”何浮舟提出疑问,这一点也正是胡妤想不通的地方。
“这,或许是她失踪消失了,不想再联系别人。”胡妤刚说完又后悔不迭,这样不正是说明胡妍一点也不在乎何浮舟吗。
“大半年前,我车祸后在病床躺了很久,当时脑中一片空白,除了零碎混乱的记忆,恍惚隐约间,只有江洋在我身边。”何浮舟回忆起往事。
“可我都那样了,你姐姐都没来看我,所以,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呢。”何浮舟想要抽烟,碍于胡妤在现场,只得作罢。
“如果你姐姐不是失踪了,我真想叫她出来当面对质。”
胡妤肉眼可见得阴沉下来,“对不起,我并非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我一定要去港城,一定会找到姐姐。”胡妤看着邛仙湖,认真说道。
江洋望着不远处湖边的二人,停了几秒,还是走过去。他手中握着一个小白瓶,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何浮舟。
“到时间了。”江洋说道。
何浮舟接过水,背过身,拿出两粒药片,吞服咽下。
“对了,江洋跟了我十年,我的事,他了解得一清二楚。”何浮舟拉过江洋,替他作证。
胡妤捻着眉心,“这,这怎么问。”
江洋瞥了眼胡妤,眼神说不出的怪异,但胡妤能感受到江洋,他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浮舟一向很忙,无瑕顾及男女之事,要不是失忆,也不会因为一张照片来到邛湾。”江洋语气淡漠。
“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你就是你, 独一无二的你。“何浮舟搂住胡妤的肩膀,不顾及江洋还在现场,”就算你有个很相像的姐姐,我也只会为你动心。”
何浮舟的话让胡妤心动,娇涩,就算江洋还在旁边,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
“那张照片上的人跟你简直一样,你又怎么认出来的?”何浮舟不经意地问道。
胡妤从包里翻出来一张微旧的照片,递给何浮舟,“这张照片才是我。”
江洋挪动着脚步,偏过身子看向照片,只一眼就看见端倪。
“我比得是右手,而那张照片是左手。”胡妤指着照片比V的手。
何浮舟只轻轻瞥了一眼照片,倏尔收紧眼尾,接着说道,“你姐妹二人真像呀。”
“嗯,”胡妤点头,“从背影来看,外人几乎分辨不出来。”
江洋并没有看过来,但胡妤总感觉,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自己和何浮舟的动向。
“我先走了,二位随意。”江洋单手插兜,朝何浮舟挥挥手道别。
胡妤看向何浮舟,又望着江洋,不说话。
三零三的房间内,窗帘被拉开,江洋站在窗前,双手抱胸。邛仙湖在星空夜色下,闪着幽暗的光。
何浮舟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双手搭在膝盖处,做起了瑜伽冥想。
“姐妹花,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呢?”江洋嘲讽的口气,一览无余。
何浮舟不吭声,又抬起双臂,在头顶划了圆圈。
“那我把这艳福给你,要不要?”何浮舟半睁眼,懒懒道。
“要不起,人家可是整颗心里只有何总。”江洋假装柔弱,连说话也嗲起来。
“滚。”何浮舟嘴里说着滚,脸上去笑嘻嘻。
“你看看这个。”江洋递上平板电脑,上面有好几个男生的图片,看相年轻,正是青春洋溢的年华。
何浮舟手指刷着照片,看着一个人的照片和名字时,眉头竟久违地锁起来。
“他?”
江洋没回头,因为他早已知道这事,下午当他看见这人的信息时,也很意外。
“是老王弄得,现在这份资料已经全部发到总部。”江洋淡淡道。
“我觉得没必要这样做,你认为呢?”何浮舟放下平板,按按额头。
“怎么?你开始动摇了?我所认识的何浮舟,从不会心软,从不会怜悯,从不会仁慈。”江洋的几个排比句,文学修养暴露无疑。
何浮舟敛起嘴角,“我只不过是觉得,做事不应该斩草除根,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
“普遍撒网,重点培养才是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我倒觉得,留着小的也没劲,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江洋笑了笑。
“好人?这世上还有这个物种吗?”何浮舟起身,与江洋并肩站在窗前。
花园里,在暖黄的灯光下,依稀可见一个人的身影。何浮舟戴着眼镜,努力地眯眯眼,这才看清,是妮妮。
赵伟强这些日子,一有空就跑到邛湾酒店,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如今不再痴恋着胡妤,而是发展了新目标。
“妮妮,给你。”赵伟强站在花园的椅子旁边,眼光直楞楞地盯着躺在长椅上的妮妮。
“什么东西?”妮妮抬起眼皮,轻轻瞥了眼。
“烤土豆、坨坨肉,我们这的特产。”赵伟强无比认真。
“啊?”妮妮脸色垮得极难看,“我不喜欢吃大块的肉,而且土豆淀粉含量很高,我不想长胖。”
“你哪里胖,我看你很瘦,就是要多补一些肉才行。”赵伟强蹲下身,仰视着妮妮。
“可我不喜欢。”妮妮皱着眉眼。
“那你喜欢这个吗?”赵伟强从身后的袋子里捧出一大束火红的月季花,“送给你,刺我已经拔掉了。”
“哈,”果然,没有女生能够拒绝这美艳娇嫩的大红月季,“好香呐,好漂亮,你在哪买的,多少钱?”
赵伟强摇摇头,嘿嘿笑道,“这花是我自家地里种的,原本是用来作药,我看它们实在漂亮,你一定会喜欢,就摘来送你。”
“谢谢你,伟强,我很喜欢,好香呀它们。”妮妮抱着一大束月季,应该有好几十朵,凑上前用鼻尖嗅嗅。
赵伟强乐了,跟吃到超甜的糖果一样,妮妮还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伟强,那么亲密,至少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得更短了。
三楼最边上房间的窗前,摆放着一大把红色月季,何浮舟站在花园里,抬头望去,那一抹红犹如一团鲜艳的血。
还有二十天就要高考,此时,下班回家的胡妤却发现,胡有为的房间门开着,他正蹲坐在椅子上,打着游戏。
“胡有为?”胡妤一脚踹开门,怒气快要从脑门迸射出来,“马上就要高考,你居然躲回来打游戏。”
“你疯了吗?不知道高考多重要?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事,你不好好复习,回来打游戏。”未等胡有为发话,胡妤连珠炮似得发问。
胡有为手上动作没停,依旧劈里啪啦地按着键盘,又点着鼠标。
“卧槽,快上呀,操你妈的。”
“胡有为,你个狗杂种,胎神···”
胡妤骂起来,才不管是不是连带自己一起骂了。
“啪”得一声,胡有为狠狠摔下键盘,回头,怒目盯着胡妤,“鬼叫啥子,害得老子输了游戏,这下你安逸了,你开心了?”
“今天是几号?”胡妤将日历重重地按在电脑桌上,“你看哈,你看,十八号,二十天不到,你居然,你是不是要毁了自己的将来?”
“我的将来,还用毁吗?”胡有为起身,松了松自己的裤腰,又将手将进裆部,理了理内裤,“又不是什么美好的未来,高考对我来说,根本就没用,只会拖累我。”
“你真得是疯了,家里盘活你,让你读书,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你居然说高考没用?”
“你考上大学,哪怕是一个专科,就有机会离开邛湾镇,去到外面的世界。”胡妤怒吼过度,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要这样堕落,为什么要变成浑蛋。”
胡有为没见过胡妤发这样的火,愣了几秒后,竟觉得自己的姐姐有些可笑,“我本来成绩就不好,何必浪费时间和学费,再说,我并不觉得这是堕落。”
“你,你真得是疯了。”胡妤不断地重复着,她眼神呆滞,头脑悬空。
胡有为之所以跟父亲胡大志一样,是因为从小生活在邛湾镇这样贫穷落后、思想闭塞的环境。只要他能够多读书,再接受更高等的教育,他肯定会改变观念。
可胡妤错了,胡有为不会改变,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身处的时代和环境不正常。这是一种病态,更是一种常态,令人麻木到习惯的常态。
“姐,我跟你讲,就算不高考,不读大学,我也能走出邛湾,飞黄腾达。”胡有为挺了挺胸膛,得意说道。
“你想得真美。”胡妤沉思一会,抚平了自己的情绪,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弟弟离开邛湾镇,根本毫无行走之力。
“我不用考试,也可以离开邛湾镇,我马上就要成为模特了。”胡有为推开破旧的窗户,任凭晚风吹进房间,他张开双臂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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