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水往事/拓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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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水往事/拓猜】烂泥

但拓已经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猜叔的。三边坡局势乱，错综复杂，水混，鱼就多。猜叔是里面看起来最正常的大佬，路子宽，人脉广，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跟他是很正常的事。

他把自己的头发朝后面拢了拢。达班这个地方，雨季一来，成天都又湿又闷，空气重得能把人往土里压，燠热的风一吹，黏糊糊的，衬衫都能拧出几滴水。

但拓讨厌这样的天气。下了雨，边水的路危险性呈指数级别上升，但货不能停，轮胎碾着人的脊梁和喉咙都要把货送上去。在边水路上丢命的司机不少，但拓偶尔也会想过自己某天就跟他们一样，从山道上滚下去，草草结束自己的一生，留下一星半点痕迹，如同坡地上杂乱无章的泥泞，雨水一冲，很轻易地、毫无负担地被抹掉。

他把自己的设想告诉了猜叔，后者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有变得温和的错觉，“你不是烂泥啊。”

猜叔这样回答他。坤猜有大陆南边的血统，一口流利的粤语听起来比勃磨语更文雅，语气总是很轻，习惯性地在每句话的最后吞掉尾音。但拓私心里更喜欢听猜叔讲粤语，柔软，像狗摇着毛绒绒的尾巴从人的小腿上扫过去，那样的感觉。

他没上过什么学，文化不高，汉语学得马马虎虎，只想得出来这种比喻。他的一切都是坤猜教的，有时候他说错话，冲动，固执，但坤猜都不跟他计较，反而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做事，如何待人。蠢也要蠢得识时务，懂时机，蠢人就会比聪明人更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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