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黑花

-----正文-----

十年以后

黑瞎子最早的时候是不戴墨镜的。那个医生说，他的右眼有问题，左眼还是好的，所以给他开了只敷在右眼的药膏。于是镇上的唱诗班里就会看到那个包了半边眼睛的绷带的小孩子。即使不考虑这一点，他已经足够奇怪：总是笑着，久了就叫人背上发毛。被半边绷带遮了眼睛，倒让这渗人的劲儿小了一些，显出这个年纪的小孩特有的可怜来。无邪关于他最早的记忆，是他坐在公墓附近，有滋有味地在垃圾桶边舔着易拉罐。无邪看了一会儿，想告诉他那儿不太干净——可是刚出声叫了他，他抬起头，咧着嘴笑了。猩红的舌头上遍布着根根绽开的血痕。

他说，他是为了吃到里面的椰果。

这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无邪忘了那之后，自己有没有惊惶地逃开。

再之后，就是那医生被人揭穿，原来是一个疯子。他并不会治病，一直只是假扮着医生为人煞有其事地治病而已。他开给黑瞎子的药膏，当然也是治不了病的。那药膏到底有没有坏处倒没有人说得准，只是那以后，他就戴上了墨镜，真的成了黑瞎子。

这很荒诞，滑稽到连悲剧都听起来惹人发笑。所以黑瞎子自那以后就一直是那样笑着。好心一些的，叫他黑瞎子。心眼坏些的，叫他疯子。

要是问他瞎了没有，他也从来不正面回答。那黑墨镜好像是被他改造过、在墨水里浸了几十天一样，黑得哑光，看不见那藏在背后的眼里到底有没有笑意。究竟是什么情况，根据学生们的统计，他散布出去至少六种版本；瞎，没有瞎，瞎了可是能看清，等等诸如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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