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史氏曰：“一眼误，情丝缠，由恨生爱，三世不解，世情难测之甚至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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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有一书生杜禹，自幼饱读诗文，数次科举不中，落魄归乡，教书为生。一日行至南山，望秋高气爽，晴色滟好，至山涧清溪戏水。水自山中出，清冽彻骨，禹揽水悦之，不料溪中有美人沐浴，肌骨如玉。

禹大窘，进退不得，忽入甲兵包围，刀剑出鞘。美人披衣笑曰：“浪荡登徒子，杀之！”禹首委地，悲愤至极，魂魄悠悠七日，至阴司见阎罗执卷讼之。阎君阅生死簿叹曰：“君有入阁拜相之命，年少清贫，老而发迹，盖因此子中途断绝也！”

故摄杀禹者面质，为当朝宁王世子。世子景明，貌美性骄，暴虐杀伐，丧其手者以百计。亡者推禹为首，请罚世子，禹泣曰：“某等祸乱身死，皆为无端，世子滥杀，必降罪以平民心。”堂下所拘魂魄，景明也，魂怒曰：“本殿杀奸佞平天下，何罪之有？”禹曰：“汝可记南山所杀白衣杜禹？”景明无言，阎罗曰：“既不相诿，识人不明，例剖目。”遂使人褫去袍服，以白刃剜其目，景明沥血鸣嘶，众始大快。禹仰天长叹曰：“吾阳世二十载虚度，今抑郁泉下，幸有能一伸此气者，快哉！”

景明受刑已，押投来世为庶人子。年十五，值荒年饥馑，为父母所弃，卖入军营为妓。景明面白貌美，后穴名器，日夜被裹于军帐内供人奸淫。直至皇兵巡道往平贼，俘掳甚众，景明亦在中。心犹自揣非贼，冀可辩释。及见敌军将领，细视，则书生杜禹也。既而俘者尽释，惟留景明，不容置辨，欲斩之。景明恨曰：“汝何斩本殿？”禹曰：“一命偿一命，此乃天道轮回。”景明曰：“吾此生卑贱至此，杀之甚好。”禹闻言，命解起镣铐，铸金锁代之。拘景明于帐，终日欢好，令其雌伏以辱之。数年，战事平定，禹班师回朝，封侯拜将，御赐为公主驸马。大喜之夜，景明至禹处，曰：“既已娶妻，可放吾归？”禹允，景明愤而离府。三月后，景明闻杜禹死讯，将军功高震主，帝早欲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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