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鱼

-----正文-----

姬光一家子都喜欢吃鱼。

姬僚喜欢，为了吃一条烹调上乘的刀鲚被姬光暗杀了。姬光也喜欢，坏了都舍不得扔，还非拉着伍子胥跟着他一起吃。姬滕玉也喜欢，小时候因为自己的鱼被她爹吃了半条而大闹一场。

滕玉闹半条鱼的事，后来被阖闾当笑话说给伍子胥听了好多次，说得伍子胥都快倒背如流了。再后来滕玉和伍子胥结了婚，有一次不知说到什么，他一时兴起便拿这打趣她——可话出口就后悔了，他这小君自小性格刚烈，他把她这童年窘事一说，她可不得狠狠跟他生气一场。结果滕玉丝毫没有生气，但也没让他占得便宜，她一脸狡黠地说了当年伍子胥被阖闾逼着吃了腐鱼的故事——原来这事也被阖闾当成笑话，跟女儿说了很多次。

两人大笑一场，这事就过了。吴地的鱼儿种类丰富，肉质肥美；可楚地没有喜食鱼的风气，再加上腐鱼的旧事刻骨铭心，以至伍子胥一直对吃鱼兴致缺缺。直到王女嫁进相府，桌上出现鱼的次数才多了起来。滕玉几乎每餐必要食鱼：若是小银鱼，她就一个人吃光，留下的鱼骨架子都完整得很；若是大刀鲚，则总是他收拾剩下的半只。

两个人谈不上如胶似漆，但也算是相敬如宾。他知道阖闾任性的王女总能找出五花八门的借口不肯嫁人，阖闾宠女儿宠得过分，竟也总是顺着她的意。因此阖闾在郢都大笔一挥要把滕玉嫁给他时，他权当又是父女之间的诡辞罢了。吴王刚为他报得大仇，又指王女与他成婚，王恩浩荡，他只有稽首谢恩的份。他以为会听到王女的高声反对，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满堂喝彩。一身武将打扮的滕玉在雀跃的人群中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他。她嘴角挑起，一双凤眼眯得狭长，未施脂粉的年轻面容掩在忽闪跳动的人影中半明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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