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

-----正文-----

身着羽衣的仙人在九天之上飞翔。

天界的书记官每日记录世界历史的更替，对他而言这实在是件无聊的差事。即使他是个妙笔生花的小说家，每日总喜欢给王侯将相的私生活添油加醋，这也不过是件无趣至极的活计。德川将军的儿子是个痴儿，山内藩主的妾室和侍卫私通，就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分神注意下文的时候，几位当事人就纷纷变得老态龙钟、再也不能驰骋床笫，继而化为枯骨了。他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间，飞掠过一座座宏伟的人类城池和高屋，人间的一切如同天明时就将破裂的泡沫，比精细的琉璃还要脆弱。月光与风招揽着生命流逝，他越发觉得明暗交替的日子只剩下无穷的昏聩，九天之上的月之国度也不过是专供桂树生长的肥沃坟墓，花容月貌的仙人终有一天也会化作孕育桂香的土壤，这庸碌人间就更是如此。

他终日坐在云端，吹奏一只莹白的骨笛。那只笛子是由他死去旧友的骨骼所制，原本布满了疾病侵蚀的瘢痕，见证了天人五衰的瞬间，就像娇艳的樱花落地、盛放的牡丹颓败的瞬间，黑色的污渍盘踞其上。随着日复一日地吹奏，那只笛子逐渐变得干净漂亮，笛声可以架着月光传出很远；但它时长发出寂寥的声音，像是本身就带有孤寂和死亡的气味，提醒着仙人死期的逼近。尽管他还能熬死百代帝王，天人之死也只是早晚而已；他每日吹笛——吹笛，复又落笔记录些无聊的“世界历史”，然后又是一日，等待着坟土盖到自己脸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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